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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节 (第2/2页)
顾下等人的。 ??林家是个大家族,族人众多。 ??显赫的也不少。只是这一年,林家就连中等族人的日子,都不大好过了。 ??哭诉的人挤满了林家祠堂。 ??那些为官的富族人,哭诉自己家,用度紧张,家中的子女妻妾,吃用都次了一等,用不得最时新的云锦,办不得最精致的珠玉金银头面,出去交际,人家都笑自家的家眷落伍了。 ??那些次一等的中等族人们,就哭自家越发落魄, ??那大鱼大肉,是没法隔天有了。 ??那白米面,也没法将吃剩下的倒满门外的沟渠了。 ??绸缎衣裳,更是要穿去年旧的,甚至是去去年旧的。 ??祠堂的种种哭诉,最后祸头子都栽到了林嗣宗头上。 ??人人大骂林嗣宗以族长之名,将归附林家的佃户的租子,活活减到了三成。 ??苍天呀!哪怕是百年一遇的蝗灾,谁听说哪家豪门宗族为照顾下等人,而只收三成租的? ??呵,简直是闻所未闻! ??这还不算,林嗣宗还强要族里,借钱那些农民过旱渡灾,还是借的无息的债,不必强还。 ??这摆明了是等于直接施钱给那些下等人! ??若不是林嗣宗是族里这一辈目前官位最高的…… ??一个白发族老捶胸哭道:“乱族之人!乱族之人!当年便不该推他这败家子为族长!” ??祠堂飞檐下挂的铃叮咚翔,混着骂声哭声,活似一场滑稽戏。 ??但是这场族里的大会,林嗣宗并没有到场。 ??因为他病了。 ??林绮年伏在老父床前。 ??林嗣宗年过四十,却已经两鬓有霜,卧在床上,病容里脸色带着一些灰白。 ??他问女儿:“如何了?” ??林绮年蹙着眉,面色肃然而忧虑,低声道:“女儿已经拟了父亲的令,传下去了。只是……我家减租到三成,又外借无息的债,却还是听说有整户饿死的百姓。” ??“来借债的佃户也多是面黄饥瘦,扶老携幼。” ??林嗣宗叹道:“百姓借债,往往是为了应付丧葬、疾病、春荒等紧急的生死大事,并不是用来打井、置牲口来增加收入。因此借债后,百姓的生活与收入并无改善。可叹族里明知这一点,还是逼他们还双倍钱。若是不能按时还债,族里照往昔的例,就要加收地租。这在荒年,岂不是草菅人命?” ??林绮年听了,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。她近日为父奔波,替那些借债的佃户记账,累得消瘦了一些。此时仍旧穿着一身旧道袍,越发显得身形文弱。 ??林嗣宗爱怜地抚摸女儿的发顶:“近日府里一切从简,绮年可怨为父苦着你?” ??林绮年摇摇头,满不在乎,傲然道:“粗茶淡饭亦足已。” ??林嗣宗闻言老怀大尉,却又叹息道:“我平生,就一个女儿最是得意。” ??正说着,就听院外一阵哭喊声,嘈杂声。 ??林绮年站起身,走出去,蹙眉问道:“阿爹病中,哪一个喧哗吵闹?” ??拉人的管家苦着脸,看几个府里的家丁正用绳子套着一个涂着胭脂,跌坐在地嚎啕大哭的小脚女人。 ??“怎么回事?” ??管家最近吃油水少的东西,吃得愁眉苦脸:“禀娘子,是大郎君要发卖了这个婢妾。” ??林绮年问道:“为何发卖?” ??管家低着头:“郎君说玩腻了,想卖了,何况……何况娘子既然要府里一切从简,这婢妾卖几个,也是省点用度。” ??林绮年被气得笑了。她把手垄在袖子里,鄙夷地哼了一声,风一吹,宽大的道袍显得有些空荡荡。 ??那婢妾还在哭,凄厉着,哀怨着,朝着林绮年哭。 ??似乎她是叫自己被卖的罪魁一样。 ??少女雪白的脸上,眼下有些青黑,这是没休息好的缘故。她揉了揉眼角,不耐烦地朝那婢妾喝了一声:“哭!哭能救你?” ??婢妾吓得打了个嗝,止住了。 ??林绮年走下台阶,走到婢妾跟前,伸手:“起来!” ??婢妾傻乎乎地顺着她雪白的手,站起来。 ??林绮年这才转过身,冷冷说:“烦请李叔转告,这些人如果大兄不要,就请发配给妹,当府里的侍女罢!” ??看见女儿领着一个局促的小脚女人进来,林嗣宗显然也听见了外边的事情,笑道:“绮年打算如何安置?” ??林绮年皱着眉,厌恶又无奈:“能如何?他每卖一个婢妾,我就收一个侍女呗。大兄当年既然买了这些女人的人生,焉能腻了,就随手转卖?” ??林嗣宗叹道:“儿啊,你这是与你大兄又隔了一层积怨了。”